第二十八章(1 / 1)

在此之前,我曾在脑海中描摹过梁笠的身影,高矮胖瘦美丑不一,狠戾的、阴鸷的、不苟言笑亦或是笑里藏刀……但从未如眼前这个男人般,我很难将他与贺行口中那个韩家的话事人重叠起来。

很莫名的,在知晓男人身份的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有些泄气,像玩猜人游戏的时候一再失败的玩家。

作为游戏失败的惩罚,梁笠没再转过头看我一眼,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安德烈身上,话语明明是责备,语气却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宠溺。

安德烈在面对梁笠的时候显得乖巧而放松……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,但他在我面前是绷紧的,像小提琴上没有调好音的一根弦,随时都有毁了整场演奏会的危险。

“梁叔叔。”安德烈小声地喊梁笠。

梁笠又站近了些,一只手掀开安德烈的衣领,微微探头,朝里看了看,接着又低声说了句什么,便牵着安德烈的手离开了厨房。

转身之前,安德烈又看了我几眼,他脸上的酡红似乎更加明显了些,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,到底还是沉默着,跟随着梁笠走了。

迎上我略带诧异的目光,一旁的弗兰克先生赶忙解释:“付先生不要误会,安德烈是梁笠的外甥。”

弗兰克的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,虽然不算字正腔圆,但也足够我听明白了。闻言我只是轻轻笑了笑,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——如果真是外甥,安德烈怎么会喊梁笠为“叔叔”?

“我听家庭医生说你的手受伤了,现在怎么样了?”站在门边的贺行开了口,我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,他依旧穿着来时的那身黑色西装,头发一丝不苟地往上梳起来,连一丝碎发都没掉下来。

门口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光鲜亮丽,我穿着格格不入的开司米毛衣,衣领松松垮垮,下摆长到了胯部,像个巨大又傻兮兮的大阿福。

我又抿了一口可乐姜茶,将那只包成了粽子的手样给贺行看:“喏,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
贺行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放松,他看着我,话却是在问其他人:“谁弄的?”

没有人回答他。

我想每个人一定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,包括贺言。毕竟严谨地说,他的确没有对我动手,是我在甩开他的时候自己撞到桌角的。

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贺言主动把锅揽了下来,他的声音很低:“是我。”

贺行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阴影处的贺言,问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:“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?”

贺言的回答同样让人云里雾里:“没忘。只是以前不懂为什么,现在懂了。”

贺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他不怒反笑:“你懂了什么?”

贺言也笑了:“懂了为什么我一出现,你的脸就比锅底还黑了。哥,你压根就不想让我来吧?!”

眼见兄弟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,弗兰克先生再次站出来打圆场,他笑眯眯的,和善的脸庞显得愈发圆润:“贺行,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,天气冷,让付先生上楼去换件衣服吧。”

我还在为刚才贺言的那句话怔神,闻言很快反应过来,冲着弗兰克先生点了点头——厨房里没有开暖气,我的确有些冷。

在走过贺行身边的时候,我朝他耳边稍稍贴近了些:“能跟我来一下么?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
我原以为贺言一行人的出现是贺行所为,但听刚才贺言的话,这件事似乎同贺行没什么干系,至少贺言的出现并非贺行所愿。

贺行低低应了一声,刚想同我离开,贺言再次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。

“宁……付观宁,你先别急着走,说清楚了,那个戒指,你到底是要送给谁的?”

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口,闻言只觉得可笑,稍放缓了脚步,身后的贺行忽然握住了我的左手。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,微微用力的指尖暴露出了他此刻的不安。

贺行一言不发,可脸上的神情、手上的动作都表明了他的心境,他在催促我,他不愿我停下脚步,也不愿我回答贺言的话,甚至连我回头轻瞥贺言的那一眼也最好不要有。

有些幼稚,却并不招人烦。

我瞥了贺言一眼,迅速回过头,又轻轻甩开了贺行的手,接着继续上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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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房桌上的花瓶插着一束白到近乎透明的姬金鱼草,在暖橘色灯光的照耀下,氲出了一层溶溶月色。

“是梁笠把我救上来的?”我坐在桌边,盯着那束姬金鱼草。

贺行站在我对面,往我腿上披了一块羊毛绒毯子。

他嗯了一声,片刻后又补充道:“当时所有人都在屋子里,包括庄园里的佣人,是梁笠最先发现了异样……宁宁,抱歉,我没能保护好你。”

我没有理会他的道歉,继续问:“梁笠为什么会来这里?”

贺行思索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,而后他才缓缓开口:“因为安德烈想要见你。”

“虽然名义上他只是梁笠的外甥,但你相信我,梁笠对安德烈的态度只能‘用无底线的纵容’来形容,安德烈想见你,他就要千方百计地让你们见面。”

我皱了皱眉头:“安德烈想要见我?”

除了那天晚上街头相遇,我跟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,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见到我这件事这么执着。

贺行嘴角往上扬了扬,只是眼角并未见到几分笑意:“梁笠说安德烈喜欢上了你。”

我有些懵,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
像是为了帮我答疑解惑,贺行继续道:“梁笠问了安德烈很多遍,最终才确定自己没有弄错,安德烈就是喜欢上了你。”

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虽然没办法明说,但我能感觉出来,贺行的措辞有些奇怪,他在谈到梁笠和安德烈的时候,用了一些正常人不会用的表述。

“安德烈跟梁笠说了那晚你们见面的事,那时候他刚从r国偷偷跑来,行李全被弄丢了,只能在街头卖艺……他反复跟梁笠描述你的样貌,你对他说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动作,最后他说他想再次见到你。”

“然后呢?”我问贺行。

“然后?然后就像你看到的这样,梁笠让安德烈来见你了。”

我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:“我没听懂,安德烈说他想见我,梁笠为什么就能确定他喜欢上我了?”

贺行沉吟片刻,而后道:“宁宁,你难道没发现安德烈有些异样吗?他小时候出过意外,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情感。从小到大,他的很多诉求不能直接说出来,都是靠着梁笠去揣摩。”

我终于弄懂了这其中的缘由,却忍不住嗤之以鼻:“这算什么喜欢?安德利那个年纪,分不清感激和喜欢的区别很正常,可笑的是梁笠,居然跟着他外甥胡闹。”

贺行微微一愣,语气带笑:“可是分清楚感激和喜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宁宁,你确定你能做到吗?”

我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,想了想又问:“贺言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贺行忽然蹲在了我的面前,他双手握住椅子扶手,仰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黑如墨玉:“宁宁,相信我,谁都不会比我更不想他们出现在这里,我知道你跟他们有矛盾,梁笠也知道。”

我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潜台词——梁笠没办法拒绝安德烈,却有办法找来贺言那三个王八蛋搅混这潭水。他是不想我好过的,大家撕破脸闹起来,能让安德烈断了对我的念想最好,即便没事发生,他也能恶心我一把。

“这算什么?警告还是威胁?”屋子有些冷,我拢了拢膝上的毛毯,笑着问贺行,此时此刻,梁笠的形象逐渐与我脑海中构想出的重叠在一起。

贺行没有回答,他的眼神中带着星点闪烁,我噤声,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。

“贺行,能带我去见弗兰克吗?我想跟他聊聊合作的事——就我和他两个人。”

贺行答应了,在我起身穿外套的时候,他忽然问我:“宁宁,刚才上楼的时候,你对贺言说了什么?”

我惊讶于贺行的敏锐,事实上,我没有对贺言说话,只朝他张嘴比了个口型,简单的五个字而已。

贺言焦急地拦住我,想要知道我到底打算将那枚戒指送给谁,我告诉他,反正不是你。

那枚戒指可以属于傅思行,属于安德烈,甚至属于某个我从未谋面的未知者……那都不重要了,只要它没有回到贺言手里,它就是这个世界上闪闪发光的、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弗兰克先生在他的书房里接待了我,贺行贴心地从外面关上了门,大约两个小时左右,外面的天色渐黯时,弗兰克终于跟我敲定了合作的大方向。

我起身给他添了一杯咖啡,不急不缓道:“弗兰克先生,我之前抽空草拟了一份商务合作意向书,您可以看一看,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或者增添的。”

弗兰克先生笑了起来,他的身体微微向后仰去,沙发接住了他圆润的身躯,语焉不详:“付先生准备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充分。”

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成赞美,当然也算不上贬低,只是眨了眨眼睛:“弗兰克先生的时间很宝贵,我不想让您觉得平白无故浪费了两个小时,您却一无所获,没有商人是这样做生意的。”

弗兰克没再多说什么,看完我准备的意向书后,他微不可查地颔首:“看起来,你准备了不止一份吧?”

我点头,坦然承认:“我一共准备了四份,战略合作、经营项目、承包工程等等都有,这份是我根据今天下午交谈的合作方向选出的一版。”

弗兰克叫来助手去打印合作意向书,接着啜了一口咖啡,抬起头又看了我几眼:“辛苦了。”

我浅笑,轻轻摇头:“双赢的事,谈不上辛苦。”

意向书打印好后,弗兰克在落款处盖了个公司章,我则因为还没注册公司,只能在右下角按下了一个鲜红的拇指印。

“付,希望能早点收到你的合同。”弗兰克送我出门时调侃了一句,我则笑着应下了。

转身离开书房后,我左手将那沓意向书卷成筒,握在了手心里。

就像我之前告诫付音存的那样,抢生意和抢男人不一样,除了盖在纸上的那个红印章,其他任何花言巧语都是无效的。

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画大饼的人要被判刑。

但仅仅有意向书还是不够的,合同一天不落地,我就一天没办法心安。

此时大约是傍晚五点多,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,夜色早早降临,我琢磨着今晚离开兰特庄园似乎不大现实,可一想到会和某些人共处一室,我就恶心到快要吐出来。

我边想边进了客房,屋子里黑漆漆的,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,依旧没找到开关所在。

我记得桌子旁摆了一盏落地灯,便循着印象朝桌边挪步过去,还没走几步,忽然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,我重心不稳,往一侧倒去,接着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墙面上。

一双手抚摸上了我的脸,男人捧住我的脸颊,下一秒嘴唇狠狠撞了上来。

我尚未来得及站稳,曲着腿靠在墙壁上,男人居高临下地啃咬着我的嘴唇,似乎是嫌弃这样不够过瘾,便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,将我整张脸往上掰,我被迫拧成了一个仰头的姿势,喉结被他的虎口掐住,他舔舐我口腔、卷吸我舌头生出的津液全被堵在了嗓子眼,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。

我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,用尽全身力气挣扎,他整副身体紧贴住我,我想屈膝顶他,抬脚踹他,全都做不到,只留下两只手还能动弹。我用没受伤的左手拼命在桌子上摸索,终于抓住了那只花瓶的瓶颈,随着一声巨响,男人终于因为吃痛松开了我。

我一脚踹向男人膝盖,他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。

“啪嗒”

桌边的落地灯被拧开,我扭头看向男人。

穆乱云头发湿漉漉的,混杂着水渍和血迹的液体顺着太阳穴往下流,他喘着粗气,眼睛死死盯着我,似笑非笑:“在外面浪了这么久,有没有想我?”

“王八蛋!”我低吼出声。

他从前对我做过的种种如走马灯般自我眼前划过,恨意在一瞬间升到了顶点。

我摸起脚边的花瓶碎片,抬手朝穆乱云的胸口扎去,那一刻,我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去动手的。

那场穆家为他办的回国接风宴上,他同所有世家少爷握手,唯独跳过了我,我怔愣当场,为了不把场面闹得太难看,还是冲他笑着点了一下头:“初次见面,我是付观宁。”

穆乱云看了我半晌,极轻极快地挑了一下眉,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他蓦地转身走开,跟其他人寒暄去了。

周边响起了窃窃私语,我有些尴尬,默默舒了一口气,没再多说什么,拿了一杯酒独自去了二楼的露台。

穆家二楼露台的凌霄花爬满了整面墙,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红的云朵,我站在沁绿藤蔓之中,随手掐了一朵花,摊在手心把玩。

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,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,转头看去,穆乱云站在楼道昏暗的壁灯下,灯光错落罩在他身周,脸上像打了一层厚重的油彩。

“喜欢凌霄花吗?”他冷不丁地开口,细品语气,竟然夹杂着几分笑意。

我蹙眉,挺直了胸膛,一言不发。

穆乱云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抵触,又朝我这边走了两步:“我本来还嫌弃它爬得到处都是,打算让人把根铲了的,还好,没来得及动手。”

我开始不耐烦起来,将手里的花丢在一旁,抱臂冷冷看着他。

“刚才很抱歉,”穆乱云终于停下了脚步,声音倏然低了下来:“你长得很像一个人,我妈妈很讨厌她……我有一瞬间的恍惚,还以为是……”

“妈妈还在世的时候,我答应过她,会好好保护她,不被那个女人欺负…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被你讨厌,总之真的很抱歉。”

明明是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,可笑的是我当时真的信了他。

他信口拈来的谎话被我当做了欲言又止、词不达意。

现在想来,穆乱云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,他知道用什么话语、什么神态能拿捏住我——能熟练又不刻意用好“妈妈”这张牌的,除他之外,只有一个谢临。

穆乱云絮絮说了许多,他说他母亲是怎么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败下阵来,怎么被打成“第三者”,怎么被赶到海外孤零零一个人生下他……

我只静静听着,没有质疑,也没有安慰。

最后穆乱云收敛了笑意,语气带着苦涩:“她才去世不到一个月,我就被穆家人逼着喜笑颜开地来见客了,

付少爷,我是个没用的儿子。”

楼下花园里的音乐声穿过夜风落入我的耳中,我将酒杯放在了窗台上,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朵凌霄花,掸落净花瓣上的灰尘,插进了穆乱云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。

楼梯发出了细小的吱呀声,我踩着木制踏板,缓缓下了楼。

凌霄花,寓意着慈母之爱。

变故发生的很快,起先是花园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,接着有保镖打扮的人过来封锁了穆家宅子,一位自称管家的中年人站出来,说二楼书房里的一份秘密文件不见了。

而当时去过二楼的,只有我和穆乱云两个人。

闻言,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穆乱云,期待着他能说出刚才他同我在一起,我不是嫌疑人之类的话。

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,望向我的目光同众人一般无二——惊诧又夹杂着看好戏的兴奋。

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,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一切。

“我没有进过书房,你们可以调监控。”

“付少爷,实在不巧,二楼的监控前两天坏了,我们正打算明天安排人过来维修……”

我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实在不巧?我怎么觉得巧的很?

我说过了,我没有进书房,你们既然要怀疑我,就拿出证据来,有谁亲眼见到我进去了,站出来说一说。”

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
我离开穆家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大厅墙壁上的照片,站在穆董事长旁边的穆夫人笑容可亲、眉眼弯弯,跟我半分相像也没有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穆乱云动也没动,任由我把碎片扎进了他的胸膛。

血渍如同一朵缓缓绽放开的凌霄花,染湿了他胸前深蓝色的外衣。

锋利的瓷片边缘划破了我的掌心,手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,在嗅到浓重血腥味的那一瞬间,我清醒了过来。

“就这么想我死吗?”穆乱云头上、脸上、身上都是血,他笑起来,牙齿在灯光下泛出森白的光。

“你不该死吗?”我松开手,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
穆乱云上眼睑狠狠抽动了一下,他的笑容僵在脸上,接着往后退了两步,和我分开了半臂的距离。

我以为他要跟我动手,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。

穆乱云将手搭在了衬衫纽扣上,开始解衣扣。

他拔掉了胸前的瓷片,褪下了上衣,赤裸着胸膛,胸前的伤口仍在往外渗血,让这幅画面看起来并不能称得上美。

“我知道你在恨我什么,付观宁,”穆乱云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,他像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,胡言乱语着一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。

“我上了你,你可以报复回来。”

穆乱云近乎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他声音发抖,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亢奋:“我也是第一次,你不算吃亏。”

“我上你的时候没带套,所以,你直接进来就可以……不要多想,这只是为了公平。”

“……我很干净,你不用担心。”

他每说一句就朝我身前靠近一步,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,大脑因为受到了巨大冲击而宕机,直到他的掌心覆在了我的下身才恢复了意识。

——灼热的、潮湿的、粘腻的。

我像是触了电一般,剧烈颤抖后用力推了穆乱云一把:“滚开,别碰我!”

穆乱云并非我想象中的孱弱,这是我指腹触碰到他胸前皮肤的那一刻才确定的,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伤口,他闷哼出声,接着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絮絮道:“你不是想报复回来吗?现在就可以,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,我不会拒绝……”

他到底在说什么?!

我又急又气,想要抽回手腕,却被他拽着往前拉了一把,另一只受伤的手使不上劲,在空中失重地划了两下,接着手肘磕在重重了地板上。

胯间一重,穆乱云双腿分开,骑坐在了我的身上。

我头皮发麻,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臀部在我小腹下方蹭了蹭。

“我们和解吧付观宁,你想要的都可以从我身上讨回来……”

“别害怕,我会让你舒服的……”

“我帮你舔一舔好不好,有没有人给你舔过……”

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,那道声音极小极轻:“付先生,您没事吧?”

屋内没人回答他,穆乱云像条滑溜溜的蛇,紧紧缠在我身上,我无暇分神,只想把这个疯子从我身上弄下来。

“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声响,担心您会出意外,您在屋里吗?”

敲门声仍在继续。

我一把掐住了穆乱云的喉咙,阻止他继续往我面前凑近的脸,穆乱云的喉结在我掌心处刮了一下,带着几丝痒意。

“你是不是以为在这种地方,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?!”我压低了声音,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。

穆乱云并没有反抗的意思,他那张脸因为窒息渐渐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玫瑰红。让我太阳穴发紧的是,即使这种时刻,穆乱云蹭着我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。

屋外已经完全黑了,有冰冷的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里钻进来,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哨音。

室内漆黑一片,只有桌边那盏落地灯闪烁着幽幽的光亮,那抹光将穆乱云的身影投在了天花板上,再拉扯地极细极长,活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蛇。

我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知识——发情期的蛇攻击性极强,倘若伴侣不肯配合,它宁可绞死对方也不会放其离开。

房门忽地打开,一股凉风猛地灌进屋内,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安德烈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和穆乱云,他身后的梁笠则神色平淡地伸出手,覆在了安德烈的眼前,语气波澜不惊:“别看,安德烈。”

简简单单的五个字,却明白告知了在场四个人,我和穆乱云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。

梁笠走到桌前,捡起地上的衣服,扔到了穆乱云的身上,语气依旧淡淡:“把衣服穿上,在别人家做客,就不要乱来了。”

穆乱云没说什么,只是冲我笑了笑,他的嘴角、唇珠上还沾着血,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大嘴小丑。

我冷得无法动弹,眼睁睁看着穆乱云朝梁笠伸出手,慵懒地仰起头,用一种熟稔的语气道:“拉我起来,我头晕。”

梁笠盯着穆乱云,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,接着握住了穆乱云的手掌,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
梁笠领着穆乱云和安德烈离开了我的房间,他像极了一位称职的大家长,带着他的两个孩子,一个温顺,一个乖戾,一左一右跟着他越走越远。

直到瞧不见人影,我才从地上爬起来,哆哆嗦嗦从床上拽了一条毛毯,裹住了自己的身体。

这也是梁笠的计划之一吗?让安德烈瞧见这样的我,自然而然地断了那个孩子对我的念想……

我直觉猜到这会是梁笠的行事风格,先前对他生出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是一股从胸口翻涌而起的酸涩。

忍住呕吐的欲望,我撑着床板站了起来,摇摇晃晃走到穿衣镜前,整理了一下松垮的衣衫。

“付先生,晚饭已经准备好了。”房门没有关上,一个脸生的佣人站在门外,面上带着几分无措和犹豫。

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,也不想纠结,轻轻阖了一下眼皮,转头看向他:“不用了,麻烦你跟弗兰克先生说一句,我有事,要先走了。”

意向书被我放在了大衣里的口袋,紧贴心脏的位置,走下楼梯的时候,我看见了那张桌子。

“哥,过来坐吧。”付音存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,冲我笑道。

我扫视了一圈,没见到穆乱云、贺言、梁笠,也没看到弗兰克夫妻的身影,心下稍稍安定了些,转身朝外面走去。

“宁宁!”贺行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,意识到不太好,又压低了声音:“你做什么?”

我扭头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:“我要回去。”

贺行深吸一口气:“回哪儿去?外面还在下雨,这附近又没有可以住人的酒店宾馆,邮轮还在距离这两小时车程的地方……”

我冷冷盯着他,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:“哦对,我差点忘了,我没有交通工具,那是你的车,不是我的……没关系,我走回去也可以。”

贺行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,他伸手想要触碰我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手:“宁宁,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那你什么意思?还是你希望我坐下来跟这些人围着一张桌子谈笑风生?”我反问他。

贺行不说话了。

我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
风有些大,夹杂着雨点拍在脸上,微微刺痛。

我竖起大衣领,将手插进兜里,一声不吭地往外走,贺行追到了门外,接着停下了脚步。

瓦伦西亚的气候根本不像贺行说的那样好,这里没有八月的阳光、柳橙的香气,只有秋雨连绵、湿濡阴潮。

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两条腿几乎没了知觉,只知道机械地往前迈步,手机也因为电量耗尽而黑屏。

四周安静地有些骇人,有几只猫从路边窜出,扭头看了我一眼,转过身子又并排往前走了。

前路又宽又直,朝着东边无限蔓延,我放慢了步调,直到身后闪出了两道亮光。

光线越来越强,我转头,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朝我缓缓靠近。

车停下,贺行从驾驶座走出来,天色太黑,我看不清他的脸色,只能从语气中感受到几分焦灼。

“上车,雨快下大了。”

我没理他,想要继续朝前走。

贺行忽然走上前,一把抱住了我。

两条胳膊被他紧紧箍住,我连挣脱都做不到,只能艰难将下巴从他肩头挪开,瓮声瓮气道:“贺行,你放开我!”

贺行没动,我能听见他胸膛因说话而产生的振动:“都是我的错,我们不闹了好不好?”

我差点被他气笑,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,这样的道歉对我而言只是敷衍罢了。

“贺行,”我放弃了挣扎,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胛骨上,低声道:“你一点都不懂我。”

贺行一下子急了起来,他猛地松开手,动作幅度大得我几乎没站稳,“我懂你的,宁宁,我懂你的。”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,递到我眼皮底下。

那是一只古色古香的墨绿绒布盒,上面蒙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膜片,我轻轻瞥了一眼,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。

是那只消失了很多年的凤尾绿咬鹃。

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,任凭贺行帮我一件件剥去湿透的外衫。

大衣和毛衣都沾了雨渍,好在那份意向书没有湿,我穿着衬衫缩在座椅上,低头看贺行给我脱袜子。

当贺行扯住我的裤脚时,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:“好了,这件就不用脱了。”

贺行捏了捏布料,似乎是在感受潮湿程度,半晌才松开手,又将暖风的旋钮调到了最大。

湿了的衣服被扔到了后座,我蜷着腿坐着,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盒子。

车子发动了,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,贺行开得很专心,我不敢打扰他,只是低头去看那枚胸针,胸针被保存得很好,上面的宝石没有一颗松动的,在车灯的照射下,溢出夺目的光彩。

“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?”让我没想到的是,率先开口的是贺行。

我愣了一下,转头看向贺行,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,好像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。

“嗯……就是,谢谢你,”清了清嗓子,我开口道,想了一下,我压低了声音:“我找了这枚胸针很久,真的很感谢你。”

贺行没说话,只是嘴角朝上扬了扬。

看到他的笑,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,多半都是我和妈妈在一起的回忆,等话题快结束时,不知道是脑子进水还是怎么了,我脱口而出:“你买它花了多少钱?我还给你。”

这句话一出我就后悔了,慌忙找补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你不要误会……”

雨水顺着车窗玻璃流下,在贺行的半侧脸庞上映出了斑驳的光影。

我瞧不清他的神色,心却因为这长久的死一般的肃静跳得厉害,便小心翼翼问道:“为什么不说话……贺行,你生气了?”

“宁宁,我没那么小气。”

贺行终于开口了,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。

“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。”

“如果不说,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混蛋,如果说了,那我就变成了一个很没有用的男人,如果是你,你会选择哪个?”

“什么?”我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

天像是被戳了一个窟窿,雨水如注浇在挡风玻璃上,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意外让人觉得安心。

“我和梁笠做了一笔交易,我给他两条航线运营权,再把你带过来,他把这枚胸针给我。”过了许久,贺行才缓缓道。

我一惊:“胸针一直在梁笠手上?”

贺行摇头:“不是,但他有办法弄到手。”

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你来庄园,但我还是带你来了,如果早知道这趟旅程会让你这么不开心,我宁愿不答应他的交易。”

我想起了那天在船上看到贺行与梁笠并行的背影,之前心中的那团疑影逐渐消散。

“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?”我问贺行。

“我以为我能处理好这一切的,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就谋划好了一切,等回到船上后,我会办一场舞会,再在舞会上把胸针别上你的衣领……但这一切都被我搞砸了,在这条破破烂烂的泥巴路上把胸针盒塞到你手里……这真是太不浪漫了。”

贺行微微偏过头,不肯让我看清楚他的表情。

我有些急了,撑起身子想要贴近他:“不,不是这样的,你没有搞砸什么,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,真的……”

吱——

轿车猛地停下,贺行拨弄了一下手刹键。

“雨太大了,等会儿再走吧。”

他的一句话让我未说出的话戛然而止,先前涌上头的血液也慢慢冷了下来。

我莫名有些尴尬,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,我忘了,贺行不是我,他强大,冷静,无懈可击,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挫折就自怨自艾。

我忘了,他并不需要我的安慰。

车厢又安静了下来。

“累了吗?要不要先躺下休息一会。”贺行说。

我闷不做声,按照他的意思把车座调整了一下,又把后座皱巴巴的大衣叠了一下,放在靠背上充做枕头。

“车子暂时还不能熄火,先将就一下吧。”

车身因为发动机的运作微微振动,我本来就觉浅,这样陌生的环境更睡不着了,只是本能地遵从贺行的安排,躺下,闭眼,放空大脑。

可是没用,我能听见外面的雨声、贺行的呼吸声、发动机的运作声,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……

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有二十分钟,或者更久。大衣的纽扣硌得我肩头疼,可因为始终牢记着自己已经睡着了,我只能一动不动。

像小时候喜欢和妈妈玩的闭眼游戏,我很擅长这个,只要妈妈不说自己输了,我就能蒙着眼睛一直坚持下去。

驾驶座的贺行忽然动了一下,我听见座椅发出一声低低的吱呀,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。

这样是很犯规的行为,但游戏还没结束,我只能咬牙忍着。

贺行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游走,额头、鼻子、嘴唇、下巴,我痒的要命,心里不断咒骂他是个混蛋,却又不能睁眼——不然不是尴尬死了。

可我还是低估了贺行的不要脸程度,他用手指指腹在我嘴唇上用力按压了两下,见我仍旧没有醒,就生出了更恶劣的念头。

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扑在我的鼻尖,我几乎快要把牙根咬酸才克制住睁眼的冲动。

贺行开始吻我,干燥温暖的嘴唇顺着皮肤一寸寸移动,吻到唇边时,他一改之前的轻浅,伸出舌头,探了进去。

这种情况再不醒我就是傻子了。

“贺行!”我一把推开他,愤怒地叫出声,然后就看到了他嘴角带笑的表情。

这个人……他根本就知道……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装睡。

我气得头脑发懵,四处找东西想要砸他,却被他捧住脸,再一次吻了上来。

很激烈的吻,一点都不像他冷静的外表,我被他压在座椅上,嘴巴大张,任由他将我口中的津液一点点吮吸掉。

搅弄的口水声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,色气到了极点。

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,一边挣扎一边去扯他从衬衫尾部伸进我后腰的手。

“宁宁,我好爱你,你呢,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?”

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,贺行忽然在我耳边呢喃着问出了这句话,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谦卑而真诚,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柔软而虔诚。

我明明被他压在身下,却恍然生出了一种自己高高在上的错觉。

……喜欢吗?是喜欢的吧,这个人对我这么好,之前对他生出的种种负面情绪,在看到胸针的那一刻都化为了乌有。

像烂俗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,救世主从天而降什么的,女主会一见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他用那样的神态和语气说他爱我,我只是分给他一点点喜欢,抛去感情,只从利益的角度来看,我也是没有吃亏的。

我这样想着,结结巴巴地给出了贺行答案:“喜,喜欢的。”

贺行咧开嘴笑了,他的刘海全都放了下来,笑起来显得阳光又自信,像大学里最受欢迎的那种学长。

衬衫最上面的几颗纽扣被扯开,贺行的吻从唇畔落到了我的下巴、脖颈、锁骨、胸前,再是小腹。

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了那里,我有些恍惚,垂眼看着贺行弓起身子给我口交,我看不清他的脸,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舌尖是如何舔舐我的前端,前面几下牙齿还会碰到,可他太聪明了,连给人舔这种事都能无师自通。

我很快泄在了他嘴巴里。

他又伏起身来和我接吻。

我尝到了自己的味道,尽管做了心理准备,可到底还是有些别扭。

贺行看出了我的别扭,没忍住笑了一下,我更加懊恼,别过脑袋不看他。

车里没有准备东西,只有一瓶剩了一半的车载精油香薰。贺行直接把剩下的精油全部淋在了我的股间,那种湿漉漉、冷冰冰、黏嗒嗒的触感实在不算好,我皱着眉头看他帮我扩张。

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橙花香气。

“贺行,我不舒服。”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根手指增加到三根手指,除了身体被撑开和微痛之外,再没有其他感受。

之前酒店的经历在我心里是个阴影,我有些担心那些不好的回忆已经让我的身体生出了应激反应。

贺行闻言凑上来跟我接了一个绵长的吻,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,直到手指触碰到某个点,我下意识打了个激灵,贺行才停了下来。

“原来在这里啊……”我隐约听见了他带笑的呢喃。

真正做的时候我主动爬到了他的腿上,换了骑乘的姿势,面对面插入的时候,我忍不住嘤咛了一声,贺行只给了我几秒钟的适应时间,接着便大开大合起来。

我被他顶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知道伸手环住他的脖子,防止从他身上掉下去,腰臀也不自觉地开始扭起来,迎合着他的动作。

“贺行……太深了……慢点……求你……”我断断续续向他求饶,他闻言却双手掰开了我的臀瓣,将那根顶的更深。

穴口全是黏嗒嗒的体液和精油,噗嗤噗嗤的插入声几乎快要盖住窗外的暴雨声。

我被他扣住臀瓣死死往下压,躲都躲不掉,到后来眼前只有大片光影闪过,连东西都看不清了。

他俯身去舔吸我的乳头,我没法再环紧他的脖子,这唯一的分力点都没有了,只剩下我被钉死在他鸡巴上的错觉。

我慌得双手乱摆,想要抓住什么支撑物,却不小心压到了方向盘上的喇叭键。

叭——

突兀刺耳的声响把我吓了一大跳,后穴下意识地缩紧,就听见贺行嘶了一声。

他射了。

我趴在窗沿上看着庄园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佣人,下了一夜的雨,草根下面积了一汪水,每个踩上去的人都会发出“哇”地一声怪叫,再用一种歪歪扭扭的姿势连蹦带跳的跑远。

太阳很好,不远处的湖泊泛出粼粼的波光,盯久了会有些刺眼。

我晃了晃眼睛,把视线挪进屋内。

早饭还在餐桌上,不过已经冷了,来送早饭的佣人说贺行有事出门了,暂时还没回来——所以我没办法质问他为什么又把我送回到兰特庄园里来了。

忽视掉身体的不适感,我整理了一下衣着,打算下楼去等贺行。

在屋子里来回找了两圈,袜子还是少了一只,多半是贺行送我回来的时候就没穿上,可能是落在车上了。

这样想着,我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热意。

楼下客厅出乎意料的安静,我走到餐厅入口处,抬眼便瞧见了一道逆光的人影。

很高大挺拔的身影,双手插在大衣兜里,站得笔直,似乎也在看着我。

我第一反应是贺行,随即又察觉到不对,贺行不会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地审视我。

心中升起的那一丝欢腾很快被压了下去。

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,是付音存那张惹人生厌的脸。我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。

付音存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,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阴沉的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,他在看我,却又不像是在看我,后面我才发现他眼神聚焦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
“还是被贺行干了吗?”付音存一开口就臭不可闻。

“是他霸王硬上弓,还是你自己上赶着呢?”他歪了歪脑袋,语气似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孩子,眼角眉梢却堆满了讥讽。

“付观宁,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身婊子的骚味?”

我再也忍不住,一拳砸向了他的脸颊。

付音存的反应快到出乎我的预料,他抬手抓住了我的小臂,把我狠狠往后推,我倒退了几步,后背撞上了楼梯栏杆,等不及站稳,我又抬起脚用力踹在了他的左腿上。付音存发出了一声闷哼,却没有松开我。

“付观宁,你蠢得让我心疼。”付音存那张脸凑了过来,停在了距离我鼻尖仅有几厘米的地方。

我瞧见了他眼底的探究和戏谑,心开始止不住地狂跳。

“一枚胸针换一次上床,是这样吗?”
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,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:“你怎么知道胸针……”

付音存发出了一声嗤笑:“胸针是从我手里出去的,我当然知道,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成功,付观宁,你太让我失望了!”

“成功……”我的眼前开始有白光闪过,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声音,一个催促我快点追问付音存,他口中的“成功”是什么意思,一个安慰我不要把他的话当真,贺行并不是他说的那种人。

“现在他已经到手了,你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价值了,不过我不一样……”付音存话锋一转,眼神暗了暗,死死盯着我:“我这里还有你母亲留下的其他遗物,公道点,一个大物件肏你一次,一个小东西你给我口一次怎么样?”

我没有猜错,妈妈的遗物都被付音存母子俩霸占了,这两个下水道的老鼠……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,耳中出现了尖锐的哨音,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发疯。

“哥哥,怎么这样看着我?”付音存笑得很得意,但很快,他的笑容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惊慌。

“付观宁……”付音存松开了我的手臂,慌慌张张地来捧我的脸,我低头,看到不断砸进他手掌心的水珠。

“真是……我又没说什么,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……娇气,我从小到大被你针对了那么久也没像你这样啊。”付音存嘴角微微上扬,语气听起来很无奈,他的手指伸过来,像是要给我擦眼泪。

我扭头避开了他的触碰,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我就知道你妈是故意的,那个婊子……”

付音存的脸瞬间黑了下去,眉宇间乌云密布,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,强迫我仰起脸,阴恻恻地问:“我妈再怎么样,这辈子也只跟一个男人睡过,你呢,你跟几个男人睡过了,到底谁是婊子?”

楼梯忽然传来了吱呀声,意识到有人过来,付音存立刻松开了手,我恨他恨得眼睛发红,哪里还管有其他人,直接一拳打了过去,付音存下巴挨了一下子,痛得往后退了几步,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。

“付音存,你等着,我要杀了你和你那个婊子妈!”我阴沉沉地盯着付音存,说完这句话后,我转身上了楼。

楼梯上,梁笠静静地站在那里,不知道看到了多少,我不看他,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。

贺行推开门的时候,我还没从失控的情绪中彻底走出来。

“宁宁。”他亲昵地叫我的名字,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,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唇。

就像每对情侣都会做的那样。

我有些恍惚地盯着他俊美的脸,额头微微沁出的汗珠并没有给他增添一丝狼狈,他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闪闪发光。

“抱歉,我凌晨接到电话,贺言得了急性肺炎,只能先赶回来把他送去医院。”贺行向我解释他把我带回来并丢在这里的原因。

我扶在他肩头的手慢慢收紧,仰着脸问他:“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?”

他像是被我小鸟依人的态度取悦了,先是微微一愣,随即便露出了笑容:“当然……不过,宁宁,我得留下来处理一些事,司机会送你回船上的。”

我的呼吸放慢了些:“那你呢?你什么时候回船上?”

贺行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情,他轻咳了一声,才缓缓道:“手头上的事比较棘手,我会多留一段时间,具体的不好说。”

“噢。”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,松开了揪住贺行衣服的手,我往后退了两步:“我知道了。”

贺行先下楼跟司机交代事项了,我慢吞吞地挪下楼梯,竟然又在拐弯处碰见了梁笠,他像是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似的——当然,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

我没有打招呼,垂下眼帘,默默下楼,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从我的手背上轻轻划过,接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掌心,我睁大了眼睛,来不及惊讶,就听见了梁笠温和的声音。

“可以的话,还是离穆乱云远一点吧,他沾毒。”

说完,他脚步不停地上了楼,我低头,看向手心,是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,戒指内侧“hy”两个字母清晰可见。

“宁宁,”贺行把我送上了车,他探进半个身子,微笑看着我:“等回去后别忘了给我发消息,我会每天都想你的。”

我轻轻应了一声,他又在我脸颊落下一个吻,然后才帮我关上车门。

还是昨晚的那辆车,馥郁的橙花香气弥漫在小小的车厢里,明明是很正常的香薰味,钻进我鼻息中却莫名带了一丝色欲的感觉。

我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,跟司机师傅说:“车里香味太浓了,能打开窗户透透气吗?”

司机很快按下了车窗,清凉的风扑在我脸上,我顿觉神清气爽。

司机师傅的声音不算大,还带着些许的疑惑:“气味这么浓,不知道是不是香水瓶子打翻了,挺奇怪的,贺总不喜欢在车里用香的。”

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,我抿了抿唇,问他:“香薰这些呢?他也不许你们放吗?”

司机嗯了一声:“只要是贺总的车,我们从来都不放的。”

我挺直的腰杆慢慢放软,像一只没人拉扯的提线木偶,重重倒在了座椅上,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透着遮不住的干涩:“哦,那他挺仔细的。”

两个小时后,我回到了船上,犹豫半晌后,还是给贺行发去了一条消息:我已经到了。

贺行回复得很快:嗯,好好休息,我会想你的。

我盯着这短短的一行字,直看到眼睛发酸,他也没有给我发来更多消息。

从这以后,贺行再也没有联系过我,更不用说打一通电话,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。

航程结束的那天,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下了船,第一时间就是找了一家邮局,将一张签了字的支票寄给了贺行。

两百万,正是我当初买下胸针的花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