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小家（2）

顾云眠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，拧着那块皮转了一圈，尖锐的疼痛破开混沌的大脑，撒入一片清明。

她来到手机充电的地方，开机。

白绵绵的手机里东西很杂，顾云眠照例先翻了聊天纪录。

和余洋的聊天内容已经看过了，顾云眠直接点开她和关萍的聊天纪录。

虽然接受了余洋和关萍结婚这件事，但白绵绵心里当然还是会不平衡，从对话里可以知道她的话语里常暗含「余洋爱的人不是妳」的小心机，但在不知道他们的私情的关萍眼里，大概就是普通对话，从这大冤种的回覆里就能知道了；另外，白绵绵也经常「不小心」做了对关萍不好的事，事后又假惺惺的以文字道歉，关萍也大多选择原谅她，但也有过例外。

某次白家姊弟和新婚的关萍、余洋出去露营，白绵绵大概是被他们无名指的婚戒刺激了，一个衝动，就藉口追兔子，拉着关萍跑离营地，来到一片杉树林中。众所周知，杉树是个花粉量相当惊人的植物——「碰巧」，关萍就有花粉症。

那次她当场休克，差点丧命。

白绵绵的道歉发过去时，关萍还没醒，回覆的人是关萍的家人。

对面狠狠斥责了白绵绵的行为，并且白绵绵也因此支付了一大笔医疗费，还被余洋骂了一顿。

顾云眠看了一眼阳台。

阳台门没有上锁，一拉就能开，外面没有种任何植物，大概也和关萍体质与余洋的懒有关。

正因为从阳台一切一览无遗，顾云眠注意到了外面的不合理之处——桃源公寓后面，隔着一片游泳池，就是一片杉树林。

关萍不是有花粉症吗？还买了一个距离大片杉树林超近的公寓？这也太奇怪了吧。

她可不认为这个神奇到可以把已死之人拉进来、并且创造出稀奇古怪的副本通关的游戏会有这么明显的bug。

所以，那片杉树林的意义在哪呢？

想不出个所以然来，顾云眠就先搁置了这个疑问，继续翻白家姊弟的聊天纪录。

这一翻，不得了。

首先，聊天纪录完全验证了顾云眠的想法：白锦意对白绵绵的情感确实不是简单的姊弟之情。

他偏执的深爱着白绵绵，从小到大，每时每刻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将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。

那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地接受白绵绵和余洋的恋情呢？

因为，他上了白绵绵。

没错，他以地下恋情为威胁，逼迫自己的双胞胎姊姊和自己发生性关係，这畸形的关係已经十多年了。

而他会知道他俩的关係，也是因为他在白绵绵的手机里装了监视软体，他可以随意侵入她的每一个帐号，看她和其他人的聊天纪录，甚至追踪她、监听她的电话或视讯。

余洋的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其实是被白锦意p过的——真正的照片里，白绵绵确实一手和余洋十指紧扣，一手举杯，但与此同时，白锦意的手正探入她裙下，抚摸她、挑逗她，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因自己而情动。

怪不得白绵绵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奇怪，那根本不是喝醉！

顾云眠感觉自己头皮都炸了。

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变态本啊啊啊啊————

这对变态姊弟的聊天纪录到一个月前戛然而止。

【软绵绵：你是不是把阿洋带走了！！】

【变态！：余洋？】

【软绵绵：少装蒜！阿洋已经三天没和我联繫了，我打他电话也不接！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！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妳冷静点】

【软绵绵：冷静？！我怎么可能冷静！我都不想看到你！你冷静得让我噁心！】

【软绵绵：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变态？我早该知道的，我早该知道，哪个正常小孩会八岁就解剖流浪猫玩！！要不是为了阿洋，我怎么可能开手机！】

【软绵绵：白锦意，把阿洋还给我！！】

【变态！：余洋不在我这里】

【变态！：我不知道他在哪，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】

【软绵绵：你在哪里见他的！】

【软绵绵：妈的我就不该听阿洋的回家！给你伤害他的机会！！】

【变态！：我没有伤害他】

【变态！：我们把关萍处理好就走了，余洋说要去住市中心的公寓里】

【软绵绵：你撒谎！我根本没在市中心公寓看到他！！】

【变态！：我没有骗妳，绵绵，我怎么可能骗妳】

【软绵绵：噁心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，我这辈子可能欺骗任何人，都不可能欺骗妳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，我爱妳】

白绵绵没有回应，之后的聊天纪录就是隔天的了。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，我老实告诉妳吧，杀了关萍的人是余洋】

【变态！：妳那时在睡觉，关萍提早出差回来，就看到妳和余洋光着身体躺在主卧，直接疯了，转身衝出门，嘴里嚷着要告诉关叔叔，要让他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好事。余洋一丝不挂的追了出去，在楼梯间追上她之后，一点犹豫都没有，直接抓着关萍的脑袋往扶手上磕，直接把她磕死了】

【变态！：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关萍，后面的事是他那天晚上跟我喝酒时说的】

【变态！：余洋对自己的合法妻子都可以眼都不眨的杀了，他说不定未来哪天也会毫不迟疑的伤害妳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，回来吧，别找余洋了，让我保护妳，好吗？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？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，我去找妳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妳在哪？我去市中心公寓没找到妳，妳在桃源公寓吗？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妳到底在哪？！回我！】

【变态！：绵绵我错了，求求妳，回我吧，妳不回来也没关係，让我知道妳安全就好】

之后就是一大片的「绵绵」，还有各种道歉求她回家的话，但白绵绵从没回覆。

奇怪，既然白锦意猜到了白绵绵可能在桃源公寓，不可能没找过吧？但看讯息，他应该是没找到，怎么可能呢？我（白绵绵）明明就在桃源公寓啊！

顾云眠将手机关了，望着虚空的某个点发呆。

目前可以确认，确实是余洋为了制止关家停止对自己的帮助或是预防可能的报復，杀了关萍，并和白锦意一起碎尸藏在桃源公寓，看白绵绵对白锦意的排斥程度，这主意大概是白锦意提的，她也知道关萍被他们碎了。

然后余洋就失踪了。

她打开「真相提交处」，加分区果然变了。

【真相提问：

一，请问死者是谁？

二，请问白绵绵和死者关係为何？

加分提问：

一，请问凶手是谁？

二，请问白锦意在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？

三，请问白绵绵和白锦意的关係为何？

四，余洋失踪案究竟是怎么回事？】

得，加分项凑全了。接下来就是找答案了。

顾云眠将目光投向投影仪在白墙上投下的平板画面。刚刚被冰箱里的玩意儿打断了，她都还没查看投影仪的线索呢。

她早就注意到平板里「tyy5673」的资料夹了，迫不及待地打开。

【正在监测】

【监测到tyy5673】

【开启资料夹】

……原来不管怎样都要用那根诡异的鸡巴啊。

妈的系统。

资料夹里是一堆视频。

顾云眠点开第一个，放全萤幕。

——下一秒她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了。

这他妈居然是余洋和白绵绵的做爱视频！！

看着长着自己的脸高潮、用着自己的声音呻吟的「白绵绵」，顾云眠克制不住的寒毛直立，整个人都快炸了。

太奇怪了！！

她不想多看，快速滑到下一个视频。

……谁他妈知道还是这俩货的做爱视频，只是换了个姿势！！

接下来的十分钟，顾云眠简直见证了何谓「花式做爱」。

这他妈都能当春宫电影系列教科书出品了啊！！余洋你平时就连投影仪看这种东西吗太他妈变态了吧！！！

但为了线索，她只能捏着鼻子，一个视频接一个视频的看——虽然大多只看前半分钟到一分钟就滑掉了，还是很伤眼的。

终于，刷了几十个视频之后，线索来了。

余洋一边扯着领带，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入公寓，跌坐在沙发床上。

顾云眠暂停视频，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——没错，这个角度拍的。

余洋看上去醉醺醺的。是因为这个才没看到摄像机吗？

可是前面都是姦夫淫妇的爱爱视频，连结到余洋的职业，应该是他们自己拍的才对。余洋真的会不知道摄像机的存在？或是它开着他却不知道？

「嗯……阿萍——帮我拿瓶冰水——」余洋手臂盖在双眼上，迷迷糊糊的嚷嚷。

没人回应。

余洋不耐烦的又喊了一次：「阿萍——」

室内还是静悄悄的。

他放下手，撑着身体坐了起来，望向厨房。

厨房干净得出奇，一点油烟都没有，地板简直光得发亮。

余洋却猛然一僵，眼里清明不少。

顾云眠懂了：这是关萍死后发生的事。

重返犯罪现场，余洋显然很慌张恐惧，跌跌撞撞的滚下沙发，抄起随手扔在地上的背包——

「叮铃铃——」

余洋浑身僵硬，动弹不得。

顾云眠望向视频里的时钟。

十二点整。

「叮铃铃——」

「谁、谁啊！」余洋色厉内荏的吼。

「叮铃铃——」

余洋突然就怒了，把包一扔，重重朝门口走去，隔着萤幕都能感受到他脚步中的怒火，「妈的我就不信了！这世上还能有鬼不成！」

顾云眠：瞧瞧，fg这不就立起来了。

一阵劈哩趴啦的开门声。

余洋：「——锦意？」

顾云眠：……妈的猜错了。

一道陌生的男音响起：「我能进去么？」

余洋大概是被吓得酒都醒了，这会儿格外紧绷，很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：「你来这做什么？我之前不是说我之后就住市中心公寓了吗？」

白锦意的声音远远传来，淡定依旧：「你这几天没联络绵绵，她很担心，今天去了趟市中心公寓没发现你。我怕她发现冰箱里的秘密，就代替她来看看，没想到你果然在这。我还想问你呢，你在这做什么？怎么不联繫绵绵？」

余洋沉默几秒，苦笑一声，「抱歉，我最近……状态不好。别进来了，就在这说吧，等等我就回市中心公寓了。我今天喝多了，习惯性就往这走……」

「绵绵呢？她很焦虑。」

余洋又沉默一阵，才缓缓开口：「……我不知道。我最近总睡不好，总梦到阿萍……我不知道我那天怎么突然就、就对阿萍做了那种事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绵绵，就……你帮我向她道个歉吧，就说我们最近先别见面了。等我状态调整好了，再……」

白锦意：「那你大概没机会了。」

余洋：「什……啊！！！」

一声惨叫倏然炸开，带着难以置信与惊恐莫名。

顾云眠一颤，摀住嘴，双眼瞪大，吓得浑身僵硬。

居、居然……

视频还没完。

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，白锦意的声音再次响起，「他就交给妳了。别忘了答应我的事。」

没有任何情绪，冷漠得完全不像一个刚杀了髮小的人，让人胆寒。

顾云眠突然想到了白绵绵对白锦意说的话。

八岁开始就以解剖——虐杀可能更准确？——流浪猫为乐的变态。

顾云眠：妈的这到底什么扭曲黑暗变态至极的副本！！（瑟瑟发抖）

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，有点像有跟的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。

脚步声停了下来。

一道女声回答：「我知道。」

这声音有些陌生，又有几分熟悉，但顾云眠确定这不是白绵绵（自己）的声音。

但怎么可能呢？关萍明明死了啊！

……这副本不只扭曲黑暗变态至极还是个灵异本？？

白锦意却好像并不意外，稳如老狗，「我知道？妳应该回答我『当然』吧。关萍，要是妳敢伤害她，我绝不会放过妳。」

关萍不耐烦的道：「我知道！我不会主动对她出手。你最好也管好她，别让她来打扰我。」

白锦意又道：「当然。那妳打算怎么处理他？」

关萍娇笑起来，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悦耳，但一想到这货九成概率不是个人，顾云眠就浑身发毛，「神女当然不会让杉树离自己太远啰～」

神女肯定是指还在冰箱里的关萍，杉树不会离神女太远，所以……

余洋的尸体就在公寓里？

顾云眠浑身僵硬，慢慢的，转向沙发床上的假屌。

……不会吧。

像是要逃避这可怕的猜测，她颤抖着手，慌张滑到下一个视频。

下个视频依然是姦夫淫妇的色情视频。余洋正在帮白绵绵口，孽根就明晃晃的竖在镜头前——

无论是长度、形状，还是根部那颗黑色的痣，都与沙发床那玩意儿长得一模一样。

不是假阳具太真实，而是……这就是一根真的鸡巴。死人的鸡巴。

顾云眠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，唇瓣完全失去血色，冷汗刷刷往下淌，浑身血液却如同沸腾般躁动，动脉咚咚咚的跳动，鲜明得令人无措。

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，她感觉自己的妹妹好像突然灼烧起来，又痛又痒……

一想到自己刚刚就坐在两具尸体中间，还用其中一具尸体的鸡鸡自慰，顾云眠浑身像爬满了虫，又像病毒在体内骚动，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给剖了，好解一解这让人发寒的难受。

她的目光失去焦距，飘飘荡荡，落在了阳台上——

她忽然想到两个问题。

第一，白锦意杀害余洋的视频到底是谁拍的？如果在阳台外，应该是隔着玻璃拍的才对，但视频全程清晰，没有反光，没有玻璃感；如果在阳台内……余洋还不至于醉到察觉不到吧？

第二，这视频，是怎么出现在平板里的？平板是余洋的，就锁在书桌抽屉，可余洋死了啊，又是谁上传到平板里，还混在白绵绵和余洋的姦情视频里？

「叮铃铃——」

顾云眠手一抖，无辜的平板就这么跳楼了，在木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，萤幕瞬间裂成黑寡妇的网。

顾云眠惊恐地望向门口。

「叮铃铃——」

她猛地转向时钟。

午夜十二点。

一天里的极阴时刻，据说是地府大门开启、百鬼夜行之时。

进入副本恶意最充盈的困境，顾云眠反而冷静下来，身体依然被生物本能的求生慾驱使着，恐惧得颤抖发虚；大脑却反其道而行，偏偏清醒至极，抛却碍事的情绪，冰冷的理智占据绝对上风。

她衝到客厅门旁的衣帽架处，一把扯过一件余洋的长版羽绒大衣，一边往身上裹，一边往阳台方向飞奔过去！

背后传来衣帽架倒地的声音，以及公寓大门打开的声音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来，鞋跟落在木质地板的声音很是清脆响亮。

顾云眠脑中倏然冒出一双穿着红色低跟鞋的白玉小脚。

她终于想到为什么她会觉得关萍的声音熟悉了。

副本开始前，她就在影院里听过这个声音！！

在午夜十二点回家的，是关萍的怨魂！！

她猛力拉开阳台门，一手拉着大衣领子免得飞走，一手撑住阳台围栏，毫不犹豫地翻出阳台！

阳台面朝公寓后门，而在后门和公寓中间，是一座巨大的泳池。

这儿的住户娇贵，想游泳又嫌晒，就让管理员在泳池旁种了半边的树，大概三层楼高，用以遮阳——现在想来，大概是副本给玩家的一线生机吧。

杂乱生长的树枝减缓了下坠的速度，即使被大衣裹着，尖锐的断枝仍毫不留情的刺破厚实的羽绒服，划破娇嫩的肌肤，鲜血如颜料在空中泼洒开来。

少女狠狠砸入泳池中，溅起一片水花。

沿途的树枝是最好的缓衝物。即使背朝下砸进水里，她也没什么内臟破裂、骨折移位之类的大伤害，顶多像被郭靖用降龙十八掌狠狠拍在后心上，吐血也只是差点，就是疼；即使从十二米高空跳下，水深一米八的泳池也能很好的接住她。

顾云眠不敢耽搁，飞快鬆开大衣，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，狠狠抹去眼里不知是泪水还是泳池水的液体，爬出泳池。

遇上恶鬼，一般人的条件反射是躲去哪？

当然是庙里啊！

想上我身，先跟佛祖干一架再说！

顾云眠也是一样的。从泳池里爬出来，心一横，拔掉插入小腿的断枝，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，也不敢纵容伤脚、浪费时间在跛脚上，直接肌肉绷紧，朝着公寓旁露出的庙宇一角衝去！

可就在她跑到栏杆边，想翻过栏杆进入庙里时，她脚下一顿，脸色顿时变了，步伐一转，朝着后门拔腿狂奔！

妈的她差点忘了，隔壁可不是什么大众信仰的庙宇，而是神女庙啊！！

后门大开着，外头就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，与灯火通明的桃源公寓形成剧烈反差，彷佛能激起人最深的恐惧的恶魔之地。

顾云眠却没有犹豫、也不敢犹豫，一头扎进树林里！

她背脊紧贴树干，一边剧烈的喘着气，一边望向公寓的方向。

【听，神女最忠实的信徒来了，就在这最美丽的十二点整】

前置剧情的主视角是关萍，她在午夜十二点整回到自己惨死的公寓，那么这个「神女最忠实的信徒」也必定指的是她。她书房里也收藏了神女的报纸，她和神女的遭遇也十分神似——丈夫背叛、出轨青梅、含冤而死——照神女的护短和残忍，她必定会对关萍满心怜悯而对白绵绵恨之入骨，要是她真的进庙，留全尸都叫「痴心妄想」，还不如一头撞回关萍怀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