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5章(1 / 1)

“季伦此言何意?”

小高王可以为了国家利益,往南梁放出假消息,糟践自己的名声,这能让他有一种谋略得逞的成就感。

但在关东,要是真有人瞧不起他,却是高澄所不能容忍的。

“下官得妻兄李慎相告,才知大将军辅政以后,崔甗曾在河北与人言:

‘黄颔小儿也能当得起重任?’”

如今正值高氏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候,被人质疑年纪小,没能力接班,毫无疑问是高澄的逆鳞。

再结合之前那句废立天子,更让高澄对崔甗心生厌恶。

但他还是将崔暹妻兄李慎唤来,要当面问询。

李慎坚持此言属实,并不顾崔暹之前的告诫,搬出了当时在场的另一证人邢邵。

崔暹心中大为恼怒,恨不得立即堵了李慎的嘴,却已经于事无补。

高澄已经命人去将邢邵唤来要一问究竟。

邢邵匆匆忙忙被从大将军府召至中书省,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。

高澄不等他见礼,径直问道:

“我听说崔甗曾于我有过轻辱之言,可确有其事?”

邢邵神色稍显慌乱,他赶忙争辩道:

“仆实不知有此言,大将军功勋著于四海,又有何人敢轻视,当是有人构陷崔侍郎。”

说着,眼睛不由瞟向崔暹、李慎,似乎就是在指他们构陷忠良。

崔暹早有预料,只是眼观鼻,鼻观心。

而李慎却不能忍,他要与邢邵辩个究竟。

自己就不明白,邢邵与冯氏通奸,一旦崔甗被治罪入狱,不是能让邢邵大行其便么。

愤恼的李慎与邢邵争辩,却被高澄制止。

高澄只是让邢邵先回大将军府处理事务,又打发崔暹与李慎退下。

三人前脚刚走,高澄立即派了纥奚舍乐与薛虎儿两名库直跟在邢邵后头。

而出府的李慎连忙向小舅子道歉,他认为是自己不听崔暹之言而使崔甗逃过一劫。

崔暹却扼腕叹息道:

“我之所以不许你提起邢子才,并非担心崔甗侥幸脱逃,而是不想让子才被大将军疏远。”

而随后看见尾行邢邵的纥奚舍乐与薛虎儿,也印证了崔暹的判断。

高澄演了这么多年戏,就冲先前邢邵面上流露出的片刻惊慌,以及李慎的反应,谁真,谁假,他一目了然。

邢邵这么说的原因,崔暹有预料,高澄也清楚,无非是当日他明明在场,亲耳听见了崔甗轻辱高澄,却知情不报,有事主不忠之嫌。

哪怕今日不搬出邢邵,高澄自己派人调查,得知其也在场,也不会太过怪罪。

到底只是嫌疑而已,邢邵可以推说只当是戏言,或者时日太久已经忘了,毕竟那时候他还没入高澄幕府。

但如今邢邵谎言欺瞒,也改变了这一事件的性质。

还不需要高澄命听望司深挖,纥奚舍乐与薛虎儿就回报,邢邵有一亲随半道离开,偷摸进了崔甗府上。

高澄得知后,并没有勃然大怒,只是在下一批外放名单中,添上了邢邵的名字。

原本长史、主薄、司马三名核心幕僚刚刚组建不足半年,高澄并没打算现在又重组,但如今邢邵的行为却让他觉得不能再把这人留在身边。

如崔暹怀揣私心,借机报复,高澄并不恼怒,这年头谁还没有一点私心,只要他不是捏造伪证,冤枉了别人,一切都好说。

但若是存在故意欺瞒,高澄对此绝不姑息,念在多年功劳苦劳,以及事态并不严重,邢邵不会被夺职入狱,但注定将被疏远。

喜爱一个人,他犯点错,只要后果不严重,高澄都可以一笑而过,若厌恶一个,细小的错漏,也能成为发怒的缘由。

邢邵与冯氏偷奸的行为,落在高澄眼里也由一桩笑谈,变成了私通好友妻妾的丑事。

朋友妻,不可欺,与人相交,却在背后与其家眷私通,这让高澄越发觉得邢邵面目可憎。

而邢邵外调,并非如过往核心幕僚一般,担任一州刺史,而是往兖州任职主薄。

由大将军府主薄,转任兖州主薄,高澄的态度显而易见。

当崔季舒与高家女婿刘洪徽交接了兖州工作,才回洛阳,正巧撞上了一件大案。

尚书左丞宋游道上表弹劾车骑大将军、左光禄大夫、黄门侍郎崔甗贪污纳贿。

崔家有女

崔甗被弹劾一事,崔季舒称得上喜闻乐见,甚至还想着有没有办法去踩上两脚。

毕竟崔暹这个老侄子出身博陵崔氏,难道他这个小叔父就不是崔氏子弟了么。

这件事在洛阳引起了轩然大波,倒不是崔甗的官爵与信都元从这一身份。

由高澄授意弹劾的权贵又不止这一个,尉景与司马子如等,无论官爵、以及与高氏的亲近,哪一个不比崔甗强。

众人惊诧的焦点在于出面弹劾之人是宋游道这条疯狗,而非御史中尉封述。

自从宋游道入洛阳,任职尚书左丞以来,得了刑狱之权的他重结果而非过程,滥用刑罚,被捉进大狱的官员很少有人能扛得住严刑逼供。

这与御史台弹劾还可留职待罪的温情相比,简直天差地别。

连洛阳城里的顽童都明白其中区别。

权贵被御史台弹劾,相当于小高王给的警告: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事,你最好如尉景一般洗心革面。